这一插曲让富察琅嬅没了说话的兴致,回转头在首饰匣里闲闲挑出一双玲珑蓝宝坠耳环,口中道:“你们先跪安吧。”

    高晞月与青樱走出富察琅嬅殿中,两人慢慢走在长街上。炎夏暑期退散,偶尔一两阵风来,也隐隐有了清凉之气。

    “青福晋今日来得好早啊,倒是显得我对娘娘不恭敬了。”高晞月转头笑吟吟地望着青樱。

    青樱自知情势不同往日,方含笑客气道: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。月福晋到的时辰刚刚好呢!”

    高晞月点点头,笑道:“入宫这几日,青福晋都还住得惯吗?”

    “劳月福晋费心,一切都好。”青樱道。

    高晞月颔首,“住得惯就好。我生怕青福晋睡惯了王府的热炕头,不习惯紫禁城高床大枕,半夜醒来孤零零一个,冷不丁吓一跳呢。”

    她可不想改了原主不吃亏的娇蛮性子,只有她不好惹,别人才不敢来冒犯她。她只要在皇帝面前温柔就够了,至于其他人如何看于她而言不用在意。宠妃嘛,自然要有宠妃的样子,她觉得当初的年世兰那样就很不错,那时谁敢惹年世兰。

    再说她高家可没有兵权,也没有势大到让皇帝忌惮的地步,她也不怕会像年家以及年世兰那样会被皇帝清算。所以,她要如年世兰那般性格火辣,性情乖张,虽然行事跋扈,但是只要将皇帝侍奉周到就好。

    只是富察琅嬅与乌拉那拉宜修不同,一个无子无宠更无家族依靠,才不得不对年世兰忍让,而富察琅嬅背后有富察一族还有嫡子和皇帝的信重,势必不会让她踩在自己头上,但谁让她手里有富察琅嬅的把柄呢!只要她把握好尺度,做得不要太过,想来富察琅嬅也是能容忍的,如此也就够了。

    青樱眉心微微一蹙,“月福晋惯会说笑。皇上为先帝守孝,这些日都在养心殿住着,难不成月福晋还有皇上做伴吗?”

    高晞月居高临下瞥她一眼,“青福晋倒是口齿伶俐,惯会扯大旗的。我不过是玩笑一句,就巴巴的将皇上推了出来,不知道的还以为青福晋离不得皇上呢!”她见青樱神色微微尴尬,走近一步低声道,“夹在皇太后和景仁宫皇后之间,青福晋与其有空同我争这莫须有的恩宠,不如想想该如何自处是好。”说完,瞟了青樱一眼,扶着茉心的手缓步离开。

    青樱愣愣站在原地,有风贴着面刮过。京中九月的风,原来有如此风沙隐隐的凉意,会吹迷了人的眼睛。

    阿箬扶住青樱的手慢慢往前走,低声愤愤道:“月福晋不过是和您一样的人,她凭什么这么说您。从前还不如您尊贵,如今被抬了旗就……”

    青樱开口打断道:“这样的日子,以后怕是多着呢。我若连这点气都受不住,就白和她相处这几年了。”缓一口气,“何况,她到底年长我几岁,我敬她几分,听她教诲,也是应当的。只要她不过分也就是了。你方才也听到主子娘娘说的话了,她抬的可是镶黄旗,又被赐姓高佳氏。大清开国近百年,能得皇上亲口抬旗,获此殊荣的,只有高氏一人,且只有正黄和镶黄两旗是天子亲信,这里面的分量,你得掂量清楚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奴婢咽不下这口气。”阿箬恨恨道。

    “咽不下也要咽。”青樱徐徐道:“你方才也说了她不如我尊贵那是从前,如今她连这短板也没了。乌拉那拉氏前朝无人,虽身为后族却也没落了,高家正得重用,这是乌拉那拉氏比不了的。咱们不要争这一时长短,且看日后吧!”

    阿箬嘴巴张张合合了几下,最终气鼓鼓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秋风幽咽低回,赤朱的红墙顶上是灰蒙蒙的天,阴沉着快要落雨了。

    一行大雁扇着翅沉沉飞去。雁字回时,却是有悲戚笼上青樱心头。若说没有盼望,那是假的,她多么想让姑母走出那困了多年的景仁宫,再多一些自由尊荣。可事情才起了头,已然是这般前朝后宫震动,那往后是什么,她真的不敢多想。可姑母常说的,富贵险中求,或许真的是要熬过千难万险,才能换得后半世一点安稳吧。

    她想了片刻,转首间却见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。她怔了怔,唤道:“是你。”

    青樱是记得的,姑母边还有一个宫女叫绣夏的,是昔日带进宫的心腹。绣夏来了,必是有要事。她有些紧张,姑母禁足,宫女虽然可以出入,但到底不能这样明目张胆,绣夏出来,那必然是姑母要见她了。

    绣夏禀告完毕,也不敢多留,即刻便回去了。

    青樱立在长街上,只觉得冷风无孔不入似的,贴着衣衫袭来,她的神色冷了又冷。

    阿箬却是担忧坏了,她见青樱神色沉重如欲雨的天气,语不传六耳:“奴婢多嘴劝小主一句,不去也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