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重逢那天不同,今天的我是和智惟哥一起来听汪琳的演出。

    智惟哥和我一起排队、一起找座位,这样的「一起」令我既高兴又害羞。而这个下午,也总算能专心听汪琳演奏了。智惟哥像那天一样坐在我的左手边,可是我的心情与上一次不同了。

    这几年,我看过不少汪琳与管弦乐团的合奏,这却是我第一次在现场听。

    今天一共演出两首协奏曲。其中一首是西贝流士作品编号四十七的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。这不是我特别熟悉的曲子,但在音乐学院的曲式分析课曾接触过。

    大多乐评与文献,都认定这首曲子与芬兰的自然景观或历史中的动荡相关;却也有另一种说法——这是西贝流士为了自己,或者是献给曾追逐小提琴家梦想的自己,而写下的曲子。小提琴与乐团有相等的重要X,像是两者的对话。

    第一乐章我最有印象的是那个细腻晶莹的开头旋律,像是半梦半醒之间的呢喃。我好喜欢这个开头。这个乐章里有许多小提琴独奏的片段,总使我屏息聆听。小提琴彷佛走在前方指引着人们追寻目标的神圣人物。然我最喜欢的,是第二乐章末尾,小提琴与乐团的对谈。柔和却坚定地倾诉着找寻自己的旅途中必然的迷惘,以及那些难关终究有明朗的一天。这样温和的编排自然而然地串起第三乐章。若是单独听第三乐章,可能会被突如其来的汹涌乐段给吓到;可延续着对自我与梦想的探索,那种奔腾的乐句,便不再突兀,反倒非常合理且鼓舞人心。

    我看着台上闪着光芒的汪琳,再偷瞄了眼身旁的智惟哥。他们似乎都已经完成了梦想、找到了自己,就像西贝流士寄托给这首乐曲的心愿,也透过不断地被演奏而得以实现。

    我为汪琳与智惟哥感到欣慰,并羡慕着西贝流士。但我自己呢?

    音乐剧坊可能带来的机会是一个好的开始,但我还有好多要学习的。

    我回想在法国实习时,面对的那些孩子们。他们是多麽美好、独特,努力地在不为他们而设计的世界里前行。

    法国的师长曾和我说过,我很轻易能够看出他人好的那一面、找出每个人的优点,并且为大家记住好久、好久。

    那麽,为什麽我看不见自己其实同样值得鼓励?

    从小,我总是在探索着自己与旁人的差异,跌跌撞撞地学着与人们共处。我试着理解世界的运作、试着了解自己那份「不一样」,并尽可能地为日常的各种困难找到解方。

    这麽一想,我才意识到,一直以来我也是多麽地努力。

    或许自我怀疑会再回来,就像那些曾使我伤心的字句都可能再跑进我的脑袋;但至少,在这个瞬间,我可以更喜欢自己一点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