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同知早知他们在查此旧案,他也曾拿过旧时案卷查看,可当时人证物证皆存,便是凶犯都签字画押认了罪,他并未看出不妥来,只得开口询问:“莫不是当年旧事,还有内情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柳简朝周渚望去,似是已经猜到她将说出什么,周渚闭了闭眼,才轻轻朝她点了头。

    时玉书正瞧见这一细微动作,无声垂下眼,望着指间的杯盏,声音几不可闻:“茶味淡了。”

    一旁衙役忙低头询问,却不闻他声音。

    柳简抬头道:“周家三爷乃为外室之子,因母故去而随周老太爷入周府,或是周老夫人本就不喜,又或是周老太爷问心有愧,周家三爷入住的藏锋院,是离周家主屋最远的一处院子。”

    回忆起当时父亲入周府的窘迫,周渚的心狠狠疼了一下,虽是陈年旧事,可那个将腰挺得笔直的身影却时时出现在他脑海之中,那人总爱拿着书,温柔嗓音念着诗词。

    柳简继续道:“可惜一朝事变,祸事缠身……周家日益拮据,几度欠下债务,以致陈二上门——那夜,大雪压了周家铺子,周老夫人携子去救,又带走家中大半奴仆,而藏锋院也仅余周家三房夫妻及小女周清、侍女梨素另并崔常安、厨娘金良贞六人,据崔、金二人口供,当夜藏锋院用餐极早,而后周家三爷染疾,三夫人亲自去厨房端药,途中吩咐崔常安挂灯,金良贞做点心,之后回屋中,陈二进了院子,三夫人于屋中问崔常安何事,却直至火起,未能再出小楼。”

    徐同知不解:“这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三夫人下楼之时,嘱咐院中挂灯,故而陈二进院之后,三夫人听闻楼下动静,只须立于二楼一观,便能借灯火瞧清来人,口供之上,崔常安有提及,当日他尚还不曾回应三夫人的话,便被人踹倒,双方既已然动手,三夫人怎不知事起?”柳简顿了一下:“周家三爷识书念文,颇有君子之风,不过微恙,怎会在卧房见客,即便与陈二因家中债务聊得不大愉快,也不致使陈二放火烧楼——或是陈二本就此决断——可纵使如此,周家三爷怎会就生生见火卷小楼,却不与妻儿逃生?”

    徐同知越听越糊涂:“你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柳简道:“小人是说,依崔常安之言,周家三爷同三夫人不会葬身火海。”

    徐同知顿了顿:“那周景和与其夫人却是被烧死楼中,又是为何?”

    “虽如今无证,但我想,是因为金良贞的那碗药吧。”柳简看向青姑,见她并未反驳,便继续道:“金良贞在药中动了手脚,致使周家三爷无力逃生,至于三夫人……”

    周渚声音有些颤抖:“母亲同父亲感情甚好,凡有汤药,必身先亲尝。”

    周漪吓得六神无主,慌张道:“这,这,他们怎么敢!”

    周湍也垂下了眼:“是我周家识人不清,竟放任这两个恶奴逍遥周家十二年!”

    “识人不清?”柳简望了周湍一眼:“大公子可记得,周老夫人从不允崔常安入内院,又定下规矩,周家主子,不可食大厨房之物。这条规矩却又在金良贞身死后废去。”

    周湍一瞬白了脸,而后急红了脸,暴怒道:“你这妖道,口出狂言,如此污蔑我周家,是何用意!祖母既然允三叔入住周府,便是认下这一子,纵使不亲近,也绝无可能……绝无可能!”

    时玉书不慌不忙从袖将掏出一方指宽小盒,交由一旁衙役:“此乃周老夫人置于衣间之物,上书周家一秘训。”

    徐同知小心将盒子打开,展开锦帛,其上以墨着了几行字:

    周祖曾贫,得仙人指点,得秘法,富甲一方。仙人有言曰:百年之限,一家不逾二子,一族不允独支,如此,周家气运绵延可期。

    违此言之不孝子孙,不入族谱,不入祖地。

    柳简细声道:“正因是这‘一家不逾二子’一句,周家三爷身为周家同辈的‘二子’之外,是为破坏周家气运之人,这才使得性命葬于火海。”

    “荒唐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