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简看了眼娟儿,她面色苍白,额上还有细汗,脸色竟是比周浅这个身子有疾的主子还要差三分。

    她反应有些慢,愣愣应了一声,而后才白着脸扶着小腹慢慢往亭子那里去。

    柳简同周浅并肩而行,在如雪如雾的梅花缓缓而动,绕了周身的冷香。

    周浅细声问道:“听说先前时少卿择了道长一同查崔管家身死之因,不知道长如今可曾寻得凶手是何人?”

    柳简苦了张脸,似是抱怨:“二姑娘当真是高看我了,我若真有那断案的本事,哪里能至如今地步,少卿怕是看中了我的身份,想知道这天上地下可有什么法子能使那枯木开花、春花冬发,可我哪里知道呢……”

    周浅抿嘴一笑:“柳道长不必妄自菲薄,少卿能择道长一同查案,必是道长有过人之处……这枯木开花确是难以解释,但这春花冬发……我先前曾瞧过一则异闻,里面倒是有过这样的事例。”

    柳简好奇:“二姑娘请说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一说这从前有这么一位公子,家有一妻,二人本是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,然天公不见美,一年冬日夫人染病,流连病榻,调理数日仍不见好,那病反而越重,已是时日无多之态。夫人又终日郁郁,公子细问之下,夫人才吐露心事,原是她喜欢牡丹,又觉自己熬不过冬日,此生不能再见牡丹盛开,引为憾事。公子为全夫人的心愿,寻了好些花匠,终于从一老者之处得到了一个法子。”

    柳简听得认真,见周浅停下,不免催道:“这法子是什么?”

    周浅笑了一下,继续道:“家设暖房,地龙不断,将牡丹植于暖房之中,使牡丹误以春日已至,继而抽枝舒叶,在数九寒天之中,开出灼灼花朵。”

    柳简恍然:“原是这般……”

    周浅笑道:“不过异闻总归是异闻,我不曾亲自试过,也不敢说此法有用,何况……崔管家身死时身边的那棵梨树,也是在外处的,用的应该不是这个法子。”

    柳简点了点头,面露钦佩:“二姑娘如此学识,少卿若是早知,定要请二姑娘入大理寺去做推官的。”

    周浅脸上生出红晕,低了头,语气带了些寂寥:“道长才是打趣我……以我病躯,能苟活在世间已是不易……其实我也只是闲时翻了些杂书,算不得什么。”

    柳简突然想起周清先前手边的那两册书,她垂下眼,喃喃道:“难怪呢,我先前在二姑娘的马车里见了《群芳录》,还当作是姑娘要学种花之道呢。”

    周浅咳嗽了两声,忙举帕子掩了唇:“那书,是哥哥从前送我的,我闲时便会瞧一瞧,学着认些花儿。”

    果然是她的马车。

    柳简看她眉头微促,不免生出些担心,询道:“这一走也走了些路,不若我扶着二姑娘去亭子里坐坐吧,自草亭看花,也有别样风致。”

    周浅颔首,二人便转了个身,沿着来时路返回,此时近午时,赏花客大多已经下山,便是解签的道长也只剩下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轻道长坐在草亭中,周浅带上来的几个婢子围在他周旁,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。

    娟儿坐在一旁,脸色依旧苍白,她眼睛很大,沉默时有种我见犹怜的美丽。她手里捏着一张黄纸,应是先前记下的签文。此时望着外处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“娟儿!你方才不也求了支签文么,快来让道长解一解啊。”

    听着有人唤她,她缓缓将头转了过去,露出个不大自然的笑容。

    柳简一抬头,便听她应了一声:“来了。”

    柳简扶着周浅进了邻近无人的草亭中,周浅细细咳嗽了几声,看着外头的梅树,目光渐远。

    见周浅无意开口,柳简端得无聊,便又侧耳去听那草亭中道长解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