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柳简拿在手中时,分明那手都被烫红了,她却好似半分没有感觉到。

    他将手边的纸递给文祁,而后将柳简的话重复了一遍,在文祁吃惊之余,他才得出空闲来,品了一口方才柳简泡的茶,冬夜天寒,才这一会的工夫,茶便凉了大半,他伸手又取了茶壶往杯中添了些茶水,毫不在意味道是否被冲淡:“那个叫枚儿的婢女,寻她何事?”

    “奴婢奉三公子之命来送衣裳给柳道长。”

    柳简进屋时,枚儿正坐在炭火前烤着手,一见了她,小丫头立即起身朝她福了一礼,她身边放着两套叠得整齐的冬衣,另有一件月华色的大氅挂在一旁的木架上,大氅领口是兔毛缝就,瞧着很是软和。

    柳简见她面色苍白,精神好像也有些不济,便又拉着她坐到炭火前:“可是先前吓着了?”

    听到起火时,枚儿也提了小木桶赶到藏锋院,在徐同知到后,又随着院中一干下人被带去问话。

    不过能在此时脱身回来,大抵也是觉得她没什么嫌疑——去往藏锋院的下人太多,府衙未察觉到异常,不会将人收押,多半是匆匆问上几个问题,便将人放回。

    枚儿点了点头,似是有些犹豫,可瞧到了柳简身上那件灰蓝的道袍,又开了口:“柳道长,你说,这世上有没有冤魂索命?”

    冤魂索命?

    柳简心思动了动,面不改色接下去:“这……或许是有吧,但我不曾见过。”

    枚儿得了这模棱两可的肯定,身子仿佛被注入了什么信念一般,慢慢挺直了身子,语气中却难免还有些沮丧:“你是道长,冤魂皆怕你,你肯定不曾见过。”

    柳简被她这番解释逗乐,轻松吐出一口气来,语气放得更柔和:“那你是觉得今日崔管家之死,是冤魂做祟吗?”

    枚儿才想点头,却又立即摇了头,欲语还休,身子也跟着蜷缩起来,她以手捂住了脸颊,低头道:“啊……我也就是觉得这梨花杀人太过诡异,所以乱想了些,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冤魂索命呢,就算有……也不该是他……”

    柳简疑道:“不该是他?崔管家吗?”

    枚儿身子僵硬了一瞬,笑容也跟着生硬起来:“是啊,崔管家是周府几个管事脾气最好的,待我们也好,他司内需买卖的活计,常能出府,我们若有什么要买的东西,他也会帮忙从府外买进来……这样的人,怎么会被鬼索了命去呢。”

    柳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,抬手安慰了几句,冬夜天暗得早,可不知是周府处处挂着的灯笼,又或是今夜的这场还没停歇下来的大雪,外面反而有着莹莹的光芒,使得如墨色的黑夜,有了一丝光亮。

    柳简肚子叫了两声,她这才记起今日她只吃了两口馒头,还喝了两杯茶水。她捂着肚子,极不好意思看了枚儿一眼。

    枚儿惊跳起来:“呀,我光顾着说话,倒是忘了道长还没有用饭了,我这就去端。”

    周府的饭菜自然是比牢中要好得多,至少那饭是漂亮的白色,酱鸭色泽诱人,炒菘菜火候正好,排骨汤也冒着热气,最重要的,它们都干干净净、规规矩矩待在不同的碗里。

    柳简饿极,狼吞虎咽便将这饭菜席卷,好在此时枚儿也已经回去复命,不曾见到她这般张狂的吃法。

    她放下筷子,才后知后觉自己吃得撑了,在屋中踱步至深夜,终于隔壁的人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文祁敲开她的门:“少卿说,就算你查不出来,也不会对你如何,但你要再闹出动静,你就回府衙的大牢住着。”

    柳简只得脱了鞋子,捂着肚子僵硬躺了一晚。

    天色微亮,时玉书便过来敲她的门,她肚子难受到后半夜里才浅浅入眠,一连两日没睡好,柳简醒时只觉浑身无力,她伸手拿衣裳,在枚儿昨日送来的冬衣和自己那单薄的道袍间犹豫了一瞬,还是勾了道袍的领子,披衣起身,打着呵欠将门打开了。

    时玉书一身清爽,虽还是一身素白,但衣裳样式已与昨日大不相同,昨日衣袍乃是圆领宽袖,颇得几份文人风雅;今日这身窄袖束腰,显得很是利落。